距离我废寝忘食地读完《倚天屠龙记》不到两周,我又以相同的热情读完了《连城诀》。
自我读完《倚天》之后,便暗自下决心少读金庸小说,第一是因为金庸先生的小说实在写得精彩,很容易使我不去做其他事情而专门来读,第二是金庸先生的小说总是包含很深长的意味,读完之后总是如饮烈酒,思绪震荡。
我在中学时几乎读遍了金庸小说,最喜欢的几本中便有一本《连城诀》。读完《倚天》之后便把《连城诀》加入到我的电子书库中,不出十天,便翻开了第一页,翻开之后,两天的时间内便整本读完了。
《连城诀》几乎是金庸小说中最现实的一本,它的情节之压抑,令人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读武侠小说。小说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人性中的”贪“,叙述了由贪念引出的一系列不公平事,几乎是直指着苍天的鼻子,质问着何为”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“。
故事的核心正是《连城诀》,这是一本武功秘籍,也是一份巨大宝藏的索引。然而,主角狄云的悲惨命运的起点,与这本书并无关系。师徒三人从乡下来到万震山的家中为他贺寿,万家八名弟子对戚芳见色起意,设计将狄云陷害成强奸未遂的淫徒,使他右手五指被削、穿了琵琶骨、关入死囚狱中。在这里,狄云认识了丁典,当狄云知道师妹将要嫁给仇人之后,试图自杀,从此取得了丁典的信任。狄云初步习得了丁典的《神照经》,而在一个雨夜中,丁典意识到自己深爱的女子已经逝世,带着狄云越狱前去确认她的死活,受到了知府凌退思的暗算,亦踏上了黄泉。狄云承接了丁典与凌霜华合葬的遗愿,开启了江湖上的游荡生涯。他带着丁典的尸身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万家,见到了戚芳,与万圭冲突,被戚芳所救,又受到宝象僧的追击,在破寺中侥幸毒死宝象,火化了丁典,又遇到铃剑双侠和血刀老祖,被一系列巧合裹挟着来到西域雪谷,眼见血刀老祖击败江南三侠、受到血刀老祖的毒手、冲开任督二脉、与花铁干和水笙周旋、最终众人进入雪谷、与水笙一同遭到众人的误会、开启了新一段的漂泊。故事进入最后一大部分,是狄云从雪谷中出来之后,见到言达平、解救万圭、与戚芳同时知晓万家的毒计、眼见戚芳死亡、追寻言达平来到宝藏所在的地方、眼见众人因为抢夺财宝而全部死伤、最后万念俱灰回到了雪谷,见到了水笙。我在中学时候,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,对甚么明争暗斗的情节完全没有任何的理解,只觉得水笙对狄云从最初的厌恶、到误会的消除、再到最后见到狄云的欣喜,这样的转变真是令人非常欣慰的,因此对这一部书还蛮喜欢;如今,我从前所觉得无关紧要的那些情节,突然变得无比真实、无比血淋淋的,从前最欢喜的情节,倒成为了两个蒙受大冤之人的一笔简单结尾,并不十分地令人振奋了。
现下读来,整个故事基本没有令人大感愉悦的部分,没有快意恩仇、没有行侠仗义、没有男女暧昧、没有家国情怀,《连城诀》就是单纯地描写了众人如何受到心中贪念的驱使、而加入一场场狠毒的暗算、闹哄哄的抢夺中。在这一环套一环的心计下,全书中最憨厚老实的狄云受到了无数不明不白的冤屈,且最终也没有正式地将这些冤屈洗清。其实,在狄云心中,这些冤屈的洗清,大抵已经不重要了,他心爱敬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、或显露出狰狞的面貌,一个人受到打击如此,如何还会去在意万两黄金、沉冤昭雪呢?
不知在哪里见到过一句话:“《连城诀》是金庸小说中最为现实主义的一部”。的确,相比于正气凛然、善恶得报的其他武侠作品,这部书中只有无尽的暗算和冤屈,使得读者不禁要质问上苍:这样的世界你不要管管么?然而质问是无力的,我们在现实的世界中,何尝少了勾心斗角、明枪暗箭,何尝见到人恶天收、人善天佑呢?相比于我从《倚天屠龙记》中读到的家国、善恶、男女等等一系列的主题,《连城诀》的主题可单调许多,单只有从人性中的”贪“所引发的思考,其深远和分量却毫不逊色了。